小菲菲

没有传说的剑

摸一个政非的涩涩小短篇

“大王,韩非他又说要见您......”

嬴政望着窗外连绵的秋雨,不做声。

“大王......”

“灭韩的事情,他们拟出个计划了吗?”

“还...在商议。”

“商议?我大秦百万铁骑,踏破一个小小韩国,还要商议!”

嬴政忽然转身,一道闪电划过天空,那内侍在这一瞬看清了秦王猩红的眼睛,那是鲜血浇透的疯狂,那是地狱烈火无数鬼魂的哀嚎,那是毁灭的兴奋,那不是人的眼睛,那是...荒原上的狼。

或许,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苍凉。

内侍跪在底下瑟瑟发抖,同时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,此生能亲眼看到这双眼睛,死而无憾。

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。

或许是已经死了。

像过了一生那样长。

许久,嬴政转身,“寡人乏了。”

他走出门外。

内侍这才想起什么似的:“大王,小人给您撑伞......”

“不必。”

内侍看着那被冷雨吞噬的君王,不觉间伞已掉在地上,落了一地凄凉。

没有家的孤魂野鬼。

真是可怜。

  

咸阳宫摇曳的灯火下,依稀照着一个人,在这冷到骨子的雨里,竟凭空生出点暖意。

但是转瞬即逝。

“你很大胆。”嬴政说。

“贱臣韩非拜见秦王。”说罢他跪了下去,拜服在地。

在这生冷的雨里。

眼前的人早已狼狈不堪,全身浇透,雨水顺着发丝流到单衣上,嘴唇冻得乌紫,说话却稳得很,分毫不颤。

嬴政没有像往常对待人才的态度那样,把人赶紧扶起来进屋,而是居高临下地站着。

“先生以前从不自称贱臣。”

“是贱臣从前狂妄了。”

嬴政冷哼了一声:“先生事韩之心,天地可鉴,今天竟求寡人到这个地步。”

“贱臣罪该万死。”

“先生倒真是罪该万死,从未有人敢这样拦寡人的路。”

“大王,韩地崎岖,今秋雨连绵,秦兵恐怕......”

“难道大秦铁骑还怕一个小小的'崎岖'么,先生真当自己是什么人,以为寡人不敢动你——抬起头来!”

韩非微微抬头,目光便衔上了嬴政的冷。不同于嬴政刀刃般的生冷,韩非的双瞳是火,永远燃不尽的火。

就像嬴政记忆里的他,那时他们还在赵国,一日酒肆里便遇到了这位韩国公子。嬴政那时还是质子,身上拮据得很,酒喝完了才发现没带钱,正打算从窗子一跃而下逃走了事,邻座那位一见便贵气十足的公子一把揽住他的肩:“这位兄台是在下的朋友。”

随即丢了一大锭银子,吓得酒保慌忙缩手:“这怎么使得?”

嬴政道谢,那公子便介绍说他叫韩非,问及嬴政姓名,嬴政只说他姓赵。

“赵兄莫不是赵国王族出身?”韩非笑道。

嬴政也笑,只是不说话。

这人也忒没心眼了,是当天下没人认识“韩非”这个名字吗。韩国公子在赵国,随身一个侍卫都不带,这人能苟活到现在也是奇迹。

后来他们每日都来酒馆,谈群雄逐鹿,谈天下风云,嬴政不常说话,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听,听到精彩处叫一声好,仅此而已。

那人就像春风,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,所到之处冰雪尽销。

一日嬴政忽然问了个问题:“天下之势如何?”

“归一也,且其势在秦。”

“可是韩兄是韩国人。”嬴政打趣道。

韩非没说话,过了半晌,才惨然一笑:“这是在下的宿命,逃不掉的。”

  

后来嬴政想,能写出《说难》《孤愤》的人怎么可能缺心眼,他分明就是赤忱。韩国那个烂摊子嬴政又不是不知道,它何德何能,配得上此王佐之才效忠!

临走时嬴政说:“我在秦国有个朋友,韩兄若想投秦,尽管跟我说。”

韩非依旧闲散地笑笑:“多谢太子殿下好意,在下毕竟是韩国公子,此事只能谢过了。”

“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?”嬴政紧紧盯着他。

“是啊,我知道。”此时夕阳正好,余辉轻抚着邯郸街头,韩非好似喝醉了,摇摇晃晃地踱着,望之竟有颓然之意。

“我...都知道呀!”韩非的声音好像带了点哭音,他背着身,迎着斜阳挥舞着双臂:“赵兄你看,今天的夕阳多好看!”

嬴政估摸着韩非今天喝得有点多,一个箭步冲上去:“韩兄,我送你回去。”

韩非一摆手,笑道:“赵兄不用担心,在下清醒得很!”说罢慨然歌曰:“今日邯郸饮酒醉,从此咸阳陌路人,哈哈哈哈哈!”

那日嬴政在原地站了好久,一直到太阳下山,随行的人催了又催。

这人当真是个谪仙呀。

没有他说的那一天的,嬴政想,你韩非还说你没醉,你鬼精鬼精的一个人,又不是根木头,再不济,我也会保你。

  

韩非依旧跪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
只是当年那周身的温暖已全部聚到眼睛里,那眸子烫得能灼人。

嬴政迟缓地说:“先生,可是......想好了?”

韩非垂首。

嬴政抬手,慢慢将他额头上的湿发撩到旁边去,讥讽道:“看看你现在的落魄样子。”那双轻轻地侍弄着,划到下颌时忽然一紧,瞬间扣住了韩非的咽喉,大叫道:“来人,把韩非关到咸阳诏狱!”

“韩非...谢秦王成全。”

韩非喉咙被呃住,吐字很是艰难,脸上却溢出了残存的笑意。嬴政看着他含笑的神色,心头竟泛起一阵恶心,于是扔下他,转头冲进大雨里,跑了好长一段路。他终于受不住了,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
他听不见自己喘气的声音,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,既然自己确确实实是在喘气,那也大概是真的哭了吧。

在这冷雨里。

秦国诸位先王,不肖子孙嬴政,今天失态了。

他原想着,他会是秦国千秋万代最伟大的王,他会让四海臣服,他将接受八荒朝贺。

最伟大的王,是不能哭的。

其实道理他都懂,韩非此人,若不能用,就不能让他流往他国,杀了是最好的选择。

也许他能为韩非做的最后一件事,就是全了他的坦荡吧

可他为什么这么难受呢。

  

很多很多年以后,嬴政坐在冰冷的龙椅上,俯瞰天下万民。

他依旧记得韩非最后留给他的话。

他说,非不后悔自己的选择,也不后悔遇见赵兄,愿赵兄勿忘天下清平之志,非去也,望珍重。

就像那年邯郸的春风。

天下已平。

你看到了吗。

当真是江山万里,孤家寡人

  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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